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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谭峰

回笼觉是不正经的，却不正经得教人难以抗拒。清晨时分，当生物钟驱使人起床的瞬间，人体内潜藏着一种慵懒的、消极的力量。按照常理，“正经事”为先，岂能容忍“歪门邪道”的回笼觉，扰坏整齐划一的日常秩序。可人终究不是机器，苛责人性因任性的“歹意”而抗拒日复一日的起床动作，无异于给一个机器人上好发条，不抱任何幻想地任由其意而为。

古诗有云：“清凉一枕睡，胜得万黄金。”这里的“清凉之睡”，实则为忙里偷闲的“邪睡”，正因为有了“不正经”的色彩，睡觉才不会沦为一种任务，反倒成为了一种清凉的享受。英文中“回笼觉”是“unprotected sleep”，译成汉语，就是无保护的睡眠，有种冒着耽误“正经事”的风险关掉闹钟继续睡觉的意味，大多显现于一些“不正经”的场景中。

“回笼”二字，原本和美食烹煮有紧密关联，就是把已蒸熟而冷了的馒头、包子等小吃，放回笼屉再蒸，以换回佳肴美味的精致。将这“精致”的语汇，放置在睡觉之中，倒也是形象几分。在即刻清醒之际，我们居然是像极了被置于笼中的包子、饺子，需要再“蒸蒸”，以一个“美美哒”的精气神，改头换面。

睡醒的状态有很多种，一场酣畅淋漓的美容觉，让呆滞在床上的身体焕发了神奇的活力。然而，我们有时更需要一场不那么“十全十美”的睡眠，不需要一睁眼就起床的例行公事。当闹钟声划破沉寂长夜的一刹那，也许并不一定是眼睛马上睁开，“打鸡血式”的穿衣戴帽拔腿疾跑之时。迎接黎明的双眼，也可介于睁开与紧闭之间。微微眯眼，一道缝中感知到的清晨，固本清源地助人勾勒出清晨真切的模样。

为了更清醒，我们居然享有蔑视来自闹钟威严声响的特权，不厚道地打个哈欠，转个身，索性钻入到另一番混沌的境地。回笼觉赋予了人们拒绝清醒的权利，有时候，我们会“不争气”地在“必醒时刻”前一大段时间醒来。这时，朦胧地望着窗外的大好晨曦，暂偷一宿醉，又何妨。

对美好事物的追逐，总是需要一些代价的。正如英文所解释的那样，“无保护”的回笼觉，极易让我们没心没肺地忘掉世间每一人约定俗成的金规铁律，沉醉在肤浅的安适之中。回笼觉是不安全的， 它很容易让与被褥狂欢的慵懒之人们陷入工作迟到、约会推延、错过重大光阴的危险里。

大多数的回笼觉过后，都是一场自责悲剧的开始。所以，回笼觉一定得是短暂的，无法光明正大地弥漫于一大段的时间，即使它再有无数尽显魅力的理由，也敌不过一个理由工作、学习、挣钱、养家。当人们清醒过后，才意识到，回笼觉原是以一种默默的附属角色，成全了人们劳逸切换的诉求，持久而清凉地存活在，纵横奔波的俗世旅人的细胞之深处。

据医生说，经常的回笼觉对身体并无益处，理想的起床终须严照纪律之威力所能及也。但是健康的睡眠，绝非要建立在小心翼翼地患得患失之上。有时候，当我们重复一些循规蹈矩的事情，结果看似完美无暇，细细品之，却是索然无味，枉费一些激情的期待。

偶尔地违背那些滴水不漏的安排，告别即刻之圣旨，忘掉尘世的兵荒马乱，裹被而憩，也许会使人们遭遇万劫不复的“unprotected”（无保护）。可是，对醒来又想眯一会儿的“睡客”而言，那种心惊肉跳的偷得浮生的心境，不知比功于心计地掐算几时几分爽多少倍了。况且，“回笼”之后的灵魂，已被温暖的被窝，蓄谋已久地“蒸”得越发精致沉静了。